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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秋泥,男,本名,张凤玉,省作协会员有小说、散文、文学评论等发表在《福建文学》《山东文学》《鸭绿江》《辽河》等文学期刊、报刊。小说《卫工河》获2014年度盛京文学奖;散文《向大师敬礼》获《上海文学》第四届年度征文奖。
护理日记(三题)
作者:秋泥
客气的电梯
母亲犯病初期,首先想到的就是在家附近的奉天医院就诊。
为此,我特地前去其外科进行了咨询,一位副主任医师听了母亲的病情介绍后很认真地告诉我,去医大吧。你母亲是全科疾病,再加上褥疮深度感染,我们没什么好办法,也没有好药。而且设备、技术都不如医大好,别误了你母亲的病情曾诗然。我听从了他的建议,并从的他的话语里感受到了他对医大同行的尊重和敬畏。
医大,即,中国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素以精湛高超的医疗技术和齐全完善的学科特色闻名于东北地区,承担着东北和内蒙地区重症患者的会诊、急救以及医疗技术和医院管理人才的培训等多重任务。医院作为辽宁省疑难急重症诊治中心,同时也是卫生部指定的东北三省唯一的全国6个国家级应急医疗救援中心之一和全国4个全国初级创伤救治中心之一,所以,在东北,甚至全国都很有名。
在医大护理母亲二十多天,有许多感受。第一个感受就是人多,医大所有的附属医院都人满为患。走进就诊大厅,走廊、过道到处躺满了患者,仿佛这是一所不要钱的慈善医院。事实上,医大的治疗费相当昂贵,像我们这些享受医保的城市人都有些吃不消,那些自费的外地农民患者呢?但是我的这些担心显然是多余的,汹涌的就医人群证明了一个朴素的道理:生命的价值高于一切。
人满为患使医院的电梯不堪重负。我注意了一下,算上两部手术专用梯,两部物品运送梯,这所医院共有十二部电梯,照理,已经不算少了,但是仍然不够用。母亲住在十三楼的普外病房,我每次去取药、交押金、买饭、接人都要等上半天。所以,对乘梯实在有些打怵。好不容易挤了进去,人与人之间前胸后背的贴着xinl,挤成了人肉罐头。本来就不舒服,加上电梯的开关门的时间设置的过长(也许是出于对患者的考虑),站在门边的人就不停地用手拍打着关门按钮,但是无论你怎样用力都无济于事,因为关门时间是靠程序控制的,人就愈加烦躁。
门终于关上了,这时,扩音器里就会传出一句:对不起,让您久等!语气机械清冷,看来也是程序控制的,让人听了哭笑不得。
也许设计者的出发点是善意的,但是人们需要的不是这种机械的抚慰,人是哺乳动物,只有带着温度的传递,才能让彼此感到温暖。
记得在休息室,陪护家属们交流起对医大的印象时,一位满脸疲惫的中年人说:医大的电梯还是很客气的。大家听了,都会心地笑。
死亡的形状
与母亲一床之隔的男病友昼夜不停地呻吟着。
他的意识处在半昏迷状态,梦呓般地呼喊着:妈呀,妈妈呀,哎呀妈呀……
清醒一些的时候恨锁金瓶,他会让家人扶他坐起来,然后唧唧歪歪地抱怨,一会说后背痒,一会又让人摆弄摆弄插在鼻子里的管子,一会又捋顺下插在腹部的引流管和插在下体里的导尿管。总之,他觉得哪里都不舒服。试想,如果你的全身插满了管子,你会觉得舒服吗?
他的身边围着几个看护的家人,一个好像是女儿,一个好像是妹妹,始终没有见到他的妻子。按说,这样的时候他的妻子应该守在他的身旁的,他的妻子呢?
他坐了一会就累了,又躺回摇起的床头上,开始呻吟。他已经这样呻吟着五天了。
这里是术后观察室,想必他已经动过手术了。先于我们住进来的邻床病友告诉我,那人确实动过手术了,只是医生打开他的腹腔后,又给他缝上了。因为他的肠子大部分已经溃烂了,没有了治疗价值。他的家人一定很难过。我想。但是他们又能做些什么呢?只是默默地陪伴着他,尽可能地抚慰他而已。
第六天的夜里,他又呼喊起来,声音较前一天大了许多:妈呀解小亮,妈妈呀,哎呀妈呀……
他的妹妹紧紧握着她的手,轻声地安慰着他,给他擦汗。而他的女儿跑着去喊值班医生,医生来了,只是看了下电脑检测仪上的指标,并没说什么。女儿说,能不能让他不这么疼?医生摇头:止疼药对于他已经不起作用了。女儿听了,跑到走廊里埋着头哭,肩头一耸一耸的。女儿三十多岁的样子,本来就很胖,此刻鬼赌鬼,蹲在那里就显得更加沉重了。
第七天的夜里,他不再呻吟了,甚至连眼睛也不愿意睁开了。家人害怕了,就不住声地喊他的名字。有那么几回,他似乎有些回应,眼睛紧紧地盯着女儿,一副不舍的样子。妹妹说泉州西沙湾,哥,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他的喉咙呼噜呼噜地作响,却说不出话来。女儿苦苦地哀求着:爸,你不能走,你答应过我的,你要永远陪着我,你说话得算数……
在与女儿的默默注视中,他渐渐地无声无息了。
电脑检测仪显示:血压,血氧,心率归零,波纹线变成了一条直线,黄色报警灯开始闪烁。
家属喊来了医生护士,进入抢救程序。医生大声地报着急救药的名字,用量,和注射部位。他每报一次,护士就复述一次。医生和护士都很年轻,都是二十多岁的样子,却很有经验,抢救有条不紊进行着。也就五六分钟的样子,随着药物和电击的强烈刺激,电脑检测仪显示患者有了生命迹象,有了心率,血氧,血压。他又重新呻吟起来,只是眼睛再也没有睁开过。
这样,他又呻吟了四个小时,于凌晨4时离开这个纷乱的人世。
死的时候,他保持着倚靠床头和家人注视的姿势,人躺在那里像个问号,难道他对自己的一生充满了疑问?殡仪馆的人来了,试了几种办法也不能将他的身体复原成平躺状,只能这样由着他把疑问带进棺材。
我看了下他床头上的病历卡片,用手机记录下了这样一行文字:
周德江,工人,2011年10月4日死于肠道出血,享年59岁。
母亲的梦
因为雇用了护工,我近期的精神和身体都得到了很大恢复。
今天下午去医院,见到母亲躺在病床上一扫前日的颓态,神色清爽了许多。母亲告诉我,腰不疼了,咳嗽也好了些,我暂时死不了啦。我问母亲何出此言?母亲跟我说起她昨晚做的两个梦。
第一个梦,母亲恍惚间回到了致远街老院儿,回到了我们家七十年代住过的那间十七平方米的房子,母亲说,她一进屋就懵住了:屋子里住着一个朝鲜人,还养着一头猪。母亲问:这房子啥时候卖的呀,怎么没人告诉我一声?那朝鲜人头也不抬地说,这事你别问我,我啥也不知道。母亲心酸地走了出来,院子、街道都混沌沌的,看不到人影和光亮一级重罪,也看不到过去的老街坊们。
第二个梦,是梦见了过世的外祖父、外祖母和姨娘,他们三人趟着一尺深的河水往前走。外祖父外祖母在两边,姨娘跟在中间。母亲问他们去那里?外祖父说去苏联。母亲问:你们怎么不带着我一起走?三人没理她,自顾自地向前走,一会儿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母亲想追却怎么也迈不动脚步,急得嚎啕大哭。高明婷
母亲告诉我,他们不想带我走,所以我这回死不了了。母亲说完就笑了,我也笑。
这时,护士来通知家属去一趟医生办公室。在办公室,母亲的管床医生对我说:您母亲的血检结果出来了,各项指标都正常,我们明天就给她撤掉消炎药,只保留补液和祛痰平喘药,再观察两天,如无变化就可以出院了。管床医生很年轻,二十多岁的样子,他和蔼平静地向我述说着母亲已经病愈的的消息。大概十多天前,母亲因呼吸衰竭喘不上来气时拉着我的手说:救救我——
那种绝望的眼神历历在目。
最后,我地拉着医生的手说:母亲又逃过一劫,这得谢谢您!
年轻的医生谦逊地笑了,笑容里有欣慰和些许的成就感。母亲住院的四十天里,我曾和他无数此地探讨着母亲的病情,因此我们熟悉的就像老朋友。他说:逃过一劫……是这样的,不过回到家后的护理就看你们的了。
在大厅,我和哥哥弟弟通了电话艾德熊,他们听到结果都很高兴。仿佛一段阴霾的日子终于过去。我又给邱天发了短信:
宿舍的取暖效果好吗?不冷吧?今冬伊始,沈阳一直不冷,你很幸运。
另外,奶奶的病情也好转了,医生说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勿念!
两分钟后,邱天回了短信:
好的简光洲。奶奶的病情有所好转,是最好的。
孩子很懂事,我发现,我有点想他了。几天前,诗人刘晓东来电话说要替我护理几天,好让我好好休息一下。我告诉他已雇用了专职护工,母亲身体已见好转。刘晓东很有信心地说:没问题,过了这个年就到春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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