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作家小小说
秦 富 的 顺 口 溜
高学鹏（江苏）
付勤副乡长，早年帮扶脱贫任务每年三户，可2015年任务只一户。接任务后，有同事议论说：别看一户，难度不逊早年三户，因这些户大多是特贫户。更有调侃付勤者说：你发表过《扶贫要五扶》，你那户秦富该是最难户，能不能完成任务就看你这会写文章的乡长能耐啦！
当天，付勤在初秋的阳光下骑着辆半旧的“富士达”自行车去见秦富。在“南街花园”一栋安置房处，付勤见到了秦富：四十多岁，中等个子，宽脸庞谢道韫咏絮，头发凌乱，好像长时间没有理；身穿套装迷彩服，脚穿浅黄军鞋。安置房80多平方，满屋乱糟糟的，找不到一处整洁的地方，房内几乎没什么装修。让付勤吃惊的是地面上门面上墙面上横七竖八地卧着粉笔字，其中的顺口溜很打眼：扶贫只是来耍嘴，说说好话喝杯水大森美玲。大郎腿翘二郎腿，叼根香烟不离嘴。一年半月来两回，真正找他跑断腿。更让付勤吃惊的是屋内有个蓬头垢面穿着极不整齐的约摸七八岁的小女孩，哭兮兮地围在秦富身边。问孩子为啥不找她妈，孩子和秦富都支支吾吾地不直接回答。后经了解，孩子妈常年在外，基本不回家。付勤据顺口溜猜想：秦富对早年个别扶贫干部有偏见、爱写粉笔字、爱耍弄文墨；秦富与自己初谈也仅能是敷衍。临别时，付勤将带的两桶豆油和两袋大米交给了秦富。付勤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他思忖着如何与秦富交心，如何让这样的特贫户脱贫。
时隔不到一周，付勤又骑着那辆半旧的“富士达”去见秦富。这次去，他看到与第一次不同的是顺口溜变了：玲玲户口愁死人，跑这跑那没办成。没户口读不成书，玲玲命呀也真苦。油两桶呀米两袋，吃得心理真痛快。油米吃了还是穷，不如给我万万银。看着顺口溜，付勤将来时买的无尘粉笔拿出来，笑着对秦富说：老弟顺口溜编得有才呀，爱写粉笔字，也是雅好呀！给你两盒好粉笔。秦富听此美言，眼角笑容动了动说：谢乡长夸奖，粉笔我真喜欢。接着付勤调侃说，我们俩有缘呀！听说有缘，秦富禁不住问：什么缘呀?付勤说，我姓名从后念是你的姓名。你姓名从后念是我的姓名，天下事这么巧，被我们俩碰上啦，这不叫缘分吗？被付勤一逗，秦富笑了，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了。接着付勤问：你说玲玲命苦，玲玲是谁呀？邓楚涵命苦在何方？秦富低沉地说：不瞒你说，玲玲是我女儿，是抱养的，都快8岁啦，连户口也没报上。没户口，学校不收，这不叫命苦吗？付勤听后，微微点头，答应帮他协调解决。秦富见付勤答应，心里涌起了雪中得炭般的感激。付勤顿了顿指着顺口溜说，即使有万两银子，也有吃空的时候。你看穷字是怎写的？上面是穴字，好比是家里房子，下面是力字，意味着力量没到外边发挥出来，固守在家容易穷。要脱离穷字可以到外打工挣钱呀！秦富说，去外面，这玲玲怎办。付勤说，玲玲办好户口后送寄宿学校就读。秦富望了望付勤没有作答。离开时惊马槽，付勤给了秦富一个硬纸文件袋。
付勤第三次去见秦富时，玲玲已经到寄宿学校读书了。秦富的顺口溜又有了变化：下个地笼来消遣林敏君，每天吃鱼不花钱。吃大卖小不图钱，就想肚子混个圆。付勤看着顺口溜，心里对秦富有了更多的了解：秦富的穷除客观因素外，更主要的是好吃懒做造成的。付勤想：要使秦富脱贫，必须要他观念上有改变，要鼓励他打工赚钱。临别时，付勤再次引导秦富说：现在的新时代多好呀！只要勤劳肯干，就会找到工作挣到钱。你看县电视大楼拐角处，每天都有拖铁锨找活干的人，听说巧了也能弄个百儿八十的，总比待在家强。秦富听后没有作声，只是望着付勤眨着眼。付勤又给了秦富一个硬纸文件袋。
付勤第四次去见秦富时，顺口溜变成了：扛着铁锨去打工，等一天也没人问。跟人外地去苦钱，钱没苦到反被骗。付勤看着，心里有了一丝快乐：秦富打工虽没有收获理想成效，但毕竟迈出了打工的步伐。付勤想：眼下重点要鼓励他继续打工。他微笑地说：打工虽不是容易的事，但只要坚持，就会有收获；你千万不能像孩子冬天尿床，暖一时，冷一被子呀。至于打什么工适合你，你可以琢磨琢磨，想好啦再继续找工作，干总比不干强。离开秦富时，付勤又给了秦富一个硬纸文件袋。
到付勤第六次去看秦富时，秦富满眼湿润，两眼通红得好像流泪揉过一样。桌面上放着一份离婚证。再看看墙上顺口溜没什么变化，倒是地上显现着乱糟糟的粉笔字印痕：翠翠你呀真心狠，离我而去嫌我穷。身板没老耳没聋，相依为命靠玲玲。看了粉笔字印痕付勤顺着说：你也不要太伤心，你已经找到了原因，是翠翠嫌你穷。你要知道男人的贫穷就像女人的肥胖一样会让爱苗条的女人无法容忍。你虽然粉笔字写得不错，那只能作为爱好，闲来无事的练练，不可占太多时间来误自己挣钱。穷男人的才华在女人看来就像胖女人的巨乳一样会不值一文，做男人的更应该争气脱“穷”呀！穷没根，富没苗。只要振作再干就能脱贫。翠翠嫌你穷而离开，也许是逼你脱贫。人有时是逼出来的呀！等你劳动致富啦，也许她能回来。秦富边听边将与翠翠早年的一张合影撕成了两半扔到地上。付勤见状将它拾起装进随身带来的硬纸文件袋里。告别时付勤将硬纸文件袋留给了秦富。
到付勤第9次去看秦富时，顺口溜变成了：搓背搓得闯了祸，皮肤伤了要揍我。吓得回家好多天，心里真像撒上盐。付勤猜知：秦富前段时间是到澡堂帮人擦背啦。他接着说：搓背工应该适合你呀，虽然也累，但比起扛麻包背沙袋要轻松多，也许一天也能弄个二三百吧。秦富说：能弄个二三百，但澡堂缺氧，出汗多，也累。我也不会用劲，闹出笑话啦。付勤说：要坚持，在自己身上先练习，等练好啦，再去重找一家澡堂。付勤觉得自帮玲玲户口和读书问题解决后，秦富很听自己的话。离开时，付勤又将带的硬纸文件袋留给了秦富。
到付勤第11次再去看秦富时，秦富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章丘政务网。他笑眯眯地告诉付勤，平时很忙，没空回家，这次是因玲玲感冒回来看看的。他边说边笑边指着墙上：搓背搓得乐开花，顾客抢我钱多啦。搓过再敲也不累稻叶浩志，富有节奏声音美。付勤有点不解地问：看你高兴的，快给我说说。秦富说：真的感谢你每次文件袋里装的劳动致富材料和学习的光盘，还有那600元钱。我模仿光盘里擦背按摩的动作，现在不仅背擦得好，还总结编了首顾客喜欢的顺口溜。我每擦一个地方就针对性地说句顺口溜；有的老板挺喜欢，还赏我喜钱。敲背我能敲出歌曲的节奏，顾客都抢着找我敲。澡堂老板见势还叫我带徒弟。不瞒老哥我一天净赚500元。高峰时尅过800的。付勤说，那你将擦背顺口溜溜给我听听。秦富说不了笑不了地哼着说：（你）面貌俊秀像贵人，耳朵富帅眼有神。两肩长得真好看，好像二郎能担山。胸襟开阔如宰相，为人厚道又善良。腹有诗书写华章，德才兼备品高尚。腿裆长得更漂亮，两个金蛋抱金棒。两腿圆长如萝卜，一生安康家幸福禁卡表。背宽如虎健又壮，寿如苍松万年长。人好命好脚也好，身上处处全是宝……付勤听着笑着，满屋都是笑声。秦富看付勤笑得开心，又边唱《劳动者之歌》边用双手拍着大腿模仿敲背那有节奏的动作给付勤看。付勤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付勤这次是载着一路笑回到单位的。他猜想：扶贫攻坚虽还在路上,但全乡离全部脱贫的日子不远了。
时隔数月，付勤按约再去秦富家时，墙面上已经干干净净，屋里摆设也整整齐齐，还添置了家具和电器。桌上显眼处摆着一张原被撕坏而已复原的秦富与翠翠的合影照。满脸堆着灿烂笑的秦富、天真可爱的玲玲和怀着大肚子的翠翠正在忙活中国在梁庄,满屋欢声笑语。告别时，秦富抢着帮付勤推着那辆半旧的“富士达”护送了一程又一程,路旁金灿灿的麦子在暖风吹拂下唱着丰收的歌声，好像也在和付勤一样高兴......
高学鹏，江苏泗洪人。中学高级教师梦立方武月。热爱文字。2011年起至今，在省市报刊媒体上发表数十万文字。其中小说数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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