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 | 夏清和
图片| 网络
少女情怀总是诗,在女生们迷恋琼瑶席娟的时候,我刚接触席慕容,徐志摩,和三毛,也有少量张爱玲,亦舒,张小娴和李碧华。
在那些极度渴望阅读而书籍贫乏的年月,语文政治历史教科书也让我有十二分的兴趣。
阅读为我打开一个全新的世界,它使我忘记外界一切纷扰。买不起书,学校和小镇都没有任何能看书的地方。别人的书,都是从城里辗转租来的。而我的书,是从顾子亦那里借来的。那个阳光明媚的秋日午后,好不容易从同学那里借来的散文集,因着同学催得紧,顾子亦前脚才出教室我就偷偷拿出来伏在书堆后偷偷看起来。等我发现顾子亦的时候,他不知在我身后站了多久。我惊慌失措的抬头望着他,看到他将手伸过来吓得一把将书压住,眼泪唰的一下涌了出来。顾子亦的手顿了一下,蜷起手指在课桌上轻轻敲了敲。我收起书暗暗松了口气,低垂着头走出教室。我站在顾子亦对面,低着头惶恐不安的绞着衣角,有一种莫名的委屈和懊悔。意外的是,顾子亦丝毫没有问罪的意思,只问我近来为何情绪不对。我愣了片刻,还未收尽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我将头垂得更低,咬着嘴唇不说话。沉默的气氛让时间格外煎熬,我张了张口,压着哭腔说“没事”。顾子亦转身靠在栏杆上面,鞋尖踢着地上的沙粒问:“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我沉默的盯着脚尖,想说的话在心里翻腾不止,还是被沉沉压下,最后只剩下轻飘飘的几个字冲口而出。“我不想读书了。”看到顾子亦踢沙土的脚猛然一顿,我突然无比后悔,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关于离开的场景我排练好多次,比如写张字条夹在作业本里最后一次送到他办公桌上。比如某个周五的下午卷了铺盖对他说声“谢谢”当作莫名的告别。比如做个坏学生,让他对我失望,然后被退学。比如离开以后再写封信解释缘由。无论如何都不该是这样不上进的一句“不想读书”。“命运越是不济,就越要努力去改变,轻易放弃,才是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沉默许久的顾子亦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而我却生出一切都结束了的无望和悲伤。日子果然往坏了滑去,就像失控的飞翔。我埋进一个人的世界里,失去信念,无声无息的混着时间。好几次我恍惚看到顾子亦愠怒的脸,我的眼泪就止不住的掉。我在课本上写各种凌乱的字句,魔障一般将课本撕成细小的碎片,考试也交了白卷,拒绝回答课堂问题,被其他课老师赶出教室。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拒绝说话,也不肯抬头,麻木得像一具行尸,自闭症一样对外界失去感知。直到削铅笔的小折刀划过手指,看到鲜血冒出来的瞬间好像黑暗里有了一个出口,同桌的尖叫伴随着疼痛而至,我却突然笑起来凡人问天。那只是个无意识的意外,伤口有点深,伤了两根手指闪光贷,在街上医务室消毒包扎以后,我终于开口说话。我说:“我不想回家。”世界那么大,我觉得无处可去,那一瞬间,我想到,也许嫁人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能吃饱穿暖,有一床可安眠,有一屋可容身。如果福气好,碰到个知冷暖的,还有未来可以期盼。顾子亦骑摩托车送我回家,到了村里,一些认识的人见我坐一个陌生男人的车,神情有些异样。娘见了更是惶恐不安四裂红景天,顾子亦扶我下了车,向娘作了介绍,娘一听是班主任吓得更加无措德生防水,我进屋拖了把椅子出来,娘才匆忙进屋倒了杯粗茶水陪着笑脸小心翼翼的端给顾子亦。顾子亦一手接过蓝色印花玻璃杯一手将我拖出来的第二把椅子递到娘面前说:“您先坐,我想和您谈谈您女儿的事情。”娘恶狠狠的剐了我一眼,挨着椅子坐下紧张的手都没地方放。顾子亦转着手里的玻璃杯望了我一眼对我娘说:“夏清和同学在学校不小心将手划伤了.......”娘惊得跳起来抓住我的胳膊就拧,一边骂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赔钱货,怎么没把你一刀划死省的给我丢脸!”顾子亦脸色尴尬的拉开娘,我用左手覆盖住被血迹渐渐染红的纱布默不作声的靠在墙边。顾子亦很委婉的建议娘带我去看看心理医生,娘那些咒骂女孩子的羞耻话让我无地自容。顾子亦大概觉得是自己没有处理好,临走时看我的眼神有些抱歉。我疲倦的扯了扯嘴角心里却极度想哭。娘撕下我在顾子亦面前的最后一点体面,我对娘积蓄的憎恨也到了极点,我决定离开脚下的泥沼。几天后,我趁娘心情尚好时,小心试探着对娘说:“我不读书了吧?”娘哼了一声好似不反对。我略略雀跃的说:“下周我就卷了铺盖回来,跟同学的姐姐出去打工。”娘抄起手里的棒槌将我一顿打,我一边哭一边悲愤的喊:“你要今天不将我打死偿你给的贱命,我出了这个家门就永远不会再回来,永远都不回!”娘也哭,用各种卑贱的话咒骂我,咒骂自己,咒骂命运,咒骂我那酒鬼附身的爸。她遭遇的一切艰难和悲苦都似乎只能在对我的打骂里得到一时的释放和片刻的安慰。打累了哭累了也骂累了,娘淡漠的说:“等毕业了,你想去哪就去哪,不回来就当没有生过你这个女儿。朱翰墨”彼时,我并不能理解一个女人,一个母亲,是如何能变得那样歇斯底里。直到后来,我走进婚姻,才发现原来不合适的婚姻真的可以让一个女人面目全非,我终究也变成了和娘一样的女人。有人说,这是宿命的轮回,你除了做些无用的挣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生影响我最大的是我娘,她在我的血液里筋骨里,复刻她的人生,铸下悲剧的烙印。其次,是顾子亦。我用一生铭记他,感激他。他是我生命里的一盏明灯,指引了我在黑暗里潜行的方向。顾子亦也不过刚刚师范毕业分配回来的短尾蝮,比我们大不了多少镇雄天气预报,长得俊秀,戴一副细金边眼镜,十分书卷气,写得一手清丽小楷,博学多才。我阅读和写字,都受他影响。我对顾子亦的那份懵懂情愫项茜乔,从不为人知,那只是我一个人的天翻地覆。也许,埋得太深,连我自己都觉得与我无关。掩饰得太过,有一种云淡风轻的假象。我的欢喜和念想都在稳稳保持的成绩里,在不成文的每周一记里,在唐诗宋词里,在清风明月里,在午夜梦回里,不进他的眼,也不敢入我的心。那个年代,喜欢自己的老师,不只是早恋那么简单,那是极具毁灭性的禁忌之恋。喜欢一个人,应该是美好的事情。我可以放肆任性,可以不在乎世俗在我生命里留下任何污秽,但我舍不得他的人生因我蒙尘。我的欢喜,干净,纯粹,一如他给我的印象。我曾以为,或许我会长大,会遇到其他喜欢的人,会随着时间流逝忘了对他的欢喜。又或者深埋那份感情,终有一天我会挣得资格和他站在一起任佑明,光明正大的对他说,我心悦于他。却忘了,我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我们隔着靠不近的岁月,他也等不起。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我大概,还是让他失望了吧。我还是没有走到他说起时眉目飞扬的大学,我甚至连他期盼的高中都没有上。还没毕业,娘早已四处托人给我找了活。我累了,不想再挣扎。我想随命运而去,看它要如何安排我的人生。
——文字:夏清和
2018年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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